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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新闻记者 刘叶
“三分钟之内，我会立马收购你的公司，让你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10亿不够？那就100亿！”
霸道总裁一挥手，商界都要抖三抖。
短剧中呼风唤雨、宠妻爱子的总裁们，开豪车、住豪宅、说豪情万丈的台词。但随着广电总局网络视听司发文，从片名到剧情都将对霸总短剧进行重点管理，挥金如土的“霸总”们将何去何从？
政策出台十天以来，从上亿流量的霸总男主，到出品爆款霸总短剧的导演，还有正埋头撰写霸总文的编剧，似乎并不为这个问题担忧。
编剧撒狗血
“那时候没有办法”
“巴不得这个政策早点来，以前那些无脑的霸总剧情，写得我都不想挂名字。”编剧李美在聊到近期对霸总短剧的管理时，她直言不讳。
11月22日，广电总局发文，要求加强对霸总微短剧管理：不以“霸总”之类的字眼作为片名吸睛引流，并要求“避免用写实的外衣包裹荒诞不经的故事，更不能以荒诞艺术手段为借口随意编造过度离奇却缺乏价值关怀的情节……避免局限于爱情撕扯和家庭纠纷，尤其要防止宣扬攀附权贵、豪门、富豪的婚恋观。”
要求一出，李美拍手称快。
三年前，做网络大电影编剧的李美进入短剧行业，以往的剧本创作时间需要按月为单位，“但短剧只需要三天就能写一个，写出来就能用。”
李美所说的三天速成剧本，正是此前备受诟病的“无脑、降智、烂俗”式短剧，此类短剧充斥着耳光、下跪，以及毫无逻辑的逆袭，通篇都是“爽”。
“那时候没办法，市场有需求，都是这种剧本。甲方不会管逻辑和你愿不愿意，只管让你写。”李美回忆起写此类剧本时的心情，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同样被市场驱使，但并不是所有编剧都抵触这类剧本。小桃此前写过五十岁清洁工大妈整容成二十多岁新人演员，和霸总谈恋爱的故事。“短剧对标下沉市场，观众就是爱看这种狗血的，我比较擅长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所以也擅长写这类题材。”
闭目养神的“霸总”
但小桃的天马行空并没有畅行多久。今年6月1日起，短剧备案新规对“重点微短剧”“普通微短剧”“其他微短剧”实行不同的备案审核方式。从“国家队”把关，到平台自审，大量粗制滥造、价值观错误的短剧被红线刷下。
“政策严了，现在写的都是正能量精品，我是干一行爱一行。”对于写什么内容，小桃都是欣然接受，“霸总短剧收入太少了，我现在转去写中剧，收入是短剧的十几倍”，而此类高稿酬的短剧大多都制作精良、审核严格。像撕扯、耳光、一言不合几十亿的降智情节，微乎其微。
导演远离无脑霸总
“未雨绸缪总是件好事”
“当时的剧本有多离谱，我曾经拿到的一个本子，剧情是男主要买下整个小区，你猜这个小区多少钱一平？100亿！”。
胡玉羽也是最早进入短剧行业的导演之一，大家习惯称他为“胡导”。此前，他是传统的横屏影视人，拍摄竖屏短剧没多久，他的《相思不似相逢》在抖音平台播放破亿，充值达到800万。尽管已经做出爆款短剧，但拿到如此“天价小区”的剧本，他也无奈，“买下这个小区得多少钱？我当时CPU就烧了。”最后因“过不了自己这关”，这部百亿小区的短剧他最终没有拍。
霸总短剧拍摄现场，胡玉羽正在讲戏
不过，针对“霸总”新规出台，胡玉羽的同事们并没有显得慌乱。“一年前我就没再拍无脑霸总短剧了。流量先集中在年轻霸总，后来是老年霸总，再又出现悬疑、科幻、古装，行业趋势一直在变，我们不能只盯着一个地方。”胡玉羽说。
而出品人李源也有相同感受，“这几个月在做题材多元化的准备，包括往横屏精品短剧的转变，这个新规对行业来说影响比较大，但我和团队来讲没有太多感受。”
短剧导演倪伟也说起横屏短剧的发展：“我们主要精力放在横屏短剧，毕竟它都能上电视了。电视台就像以前收购电视剧一样收购短剧，以广告参与或广告分成的方式，和短剧方分账。”
根据多位短剧从业人员向封面新闻记者介绍，现在业内已经不再流行无脑霸总，嗅觉敏锐的从业者，早已经开始布局新的题材。“未雨绸缪总是件好事”倪伟说。
无脑“霸总”紧急刹车
“不用非得花几十亿证明你霸道”
记者梳理近十日的DataEye短剧热力榜榜单时发现，在近半月的入榜短剧中，标题中含有“总裁”“X总”等字眼的短剧不到10部，而该榜单每天有30部作品入选，从标题来看，霸总短剧似乎只占热门短剧的一小部分。
虽还是以“爽”字打天下，但短剧已经不单依靠霸总、复仇、逆袭等题材获得流量密码。根据榜单来看，悬疑、科幻、萌宝……短剧已经开辟多个赛道。
带来这种多种类型蓬勃发展势头的，是短剧行业长期自查与整改，以及短剧市场自然的“优胜劣汰”。
李擎无疑是现在的霸总顶流：代表作《妖妃在上》上线不到一个月，播放量高达2.2亿。他主演的《大哥死后,大嫂杀疯了》《呦呦鹿鸣》等短剧也是爆款。在近期热播的综艺节目《开播！短剧季》中，演员宁静是评委之一，她曾坦言：刘擎是我的“付费男主”。
来自东北的刘擎是多部爆款短剧男主
但这个被宁静肯定过演技的90后霸总，也是个才入行几年的新人，在此之前，他是个平面模特。被经纪人发现后，刘擎上了中戏两个月的表演培训班，然后开始进入短剧剧组拍摄。
刘擎与众多短剧从业者一样，见证了短剧从良莠不齐、野蛮生长，到精品化的蜕变历程。“我那会儿演技也不怎么好，但都能过，跟玩儿似的。”刘擎说。“后来短剧的风向变了很多。”
刘擎所指的风向，是2023年11月15日，短剧行业开始大量整顿，几百部低俗短剧被下架。除此之外，周星驰、黄晓明、李若彤等传统影视明星纷纷下场，专业队伍的加入，让短剧举起精品大旗。
“原先都是一水的霸总，但现在就不一样，制作越来越精良，对演员要求也越来越高，我就不停地学习，通过一部部戏总结、磨炼自己的演技。”
精良短剧不仅考验演员。“短剧精品化还能吸引更多的电影、电视剧专业编剧进入，他们会写更好的故事。”胡玉羽说。在他看来，经过专业编剧的操刀，低俗降智的短剧生存空间被压缩，“再加上短剧新规的出台，会促使行业进步，生产更多优质内容”，而至于那些只会写无脑霸总短剧的编剧、念叨夸张台词的霸总演员，以及钟情无脑短剧的制作方，“他们也会被顺势淘汰。”
紧急刹车后，留下的“霸总”会去哪里？
此前，出演过多部霸总短剧，且多以反派霸总形象出现的“00后霸总”刘珂潔，目前已经从都市剧转战古装赛道，问其原因，他说，“虽然比现代戏累，但古装更有意思。”而他所扮演的角色，大多是威武霸气的将军，或有勇有谋的王爷。
这何尝不是一种新的、更能为主流价值所接受的“霸道总裁”？
随后，李源补充道，“霸总只是一种气质，只要你符合角色形象，不用非得花几十个亿才能证明你多‘霸道’”。
（受访者供图）